小庄

短打。关键词在文末。

----------------

 

周深有一面镜子。他总是能在镜子里看见一个人。

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人，有着和他相同的脸，会对着他笑，对着他哭，有时候与他一起练声，更多的时候就坐在地上用手撑着脸，一动不动地观察他。

周深问他：你是谁呀？

镜子里的人笑眯眯说：我是你呀。

周深说：屁嘞我信你个鬼。过一会儿他洗完脸，又转悠到镜子前说：那你说一些只有我自己才知道的事情。

镜子——周深现在开始管他叫镜子——开始絮絮叨叨。他依次报出周深的手机密码，微信密码，qq密码，银行卡密码，微博里的仅自己可见，小学三年级写的日记，中学暗恋的姑娘，高中考得最低的化学分数，藏起来的数学卷子……

周深说：停。

镜子真的乖乖停了下来，托着腮一脸微笑地看着他。

周深说：你这么沉稳我才不信是我自己咧。

镜子叹口气说：人总是会沉稳的嘛。

周深盯着他看了半天，说：我难以想象我居然会变成这样。

他痛心疾首：你到底发生过什么啊？

 

周深录完节目下班回家，镜子里的人不在。他站在镜子前扭出各种姿势，也只有一个同样矫揉造作的他在对自己扭屁股。那个人出现时他会知道的。虽然镜子里始终只有一个人，但周深就是很明确地知道那个人是他自己，又不是他自己。这件事情就这么好笑，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，周深曾试探性地和经纪人说：我觉得我的镜子里好像有个人……经纪人一脸迷茫地看他：镜子里没人那还要镜子干嘛？

不是，周深说，我镜子里那个人吧，他虽然是我，但是又不是我……他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说，经纪人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并翻出行程单，最近太累了吧？之前邀请你去的那个综艺要不咱就推掉吧？

周深扭完姿势，看着空空落落的镜子想，难道人住在镜子里还要上下班吗？

他洗完澡出来，镜子里的人又出现了，懒洋洋地坐着，撑着下巴在看他。周深问他：怎么，周兄还要上班吗？

镜子说：那可不。上班可累了，一天只能睡仨小时，换谁都得疯。

周深觉得好笑，说，那你还有心情来看我？镜子像模像样地往身后床上一躺——他的身后也是一张酒店的大床——对着天花板遥远地说，想你了我就来看看你呗。

周深说，呕。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这么自恋呢。

 

经纪人来找周深，问他，那个节目你还要去吗？

周深刚睡醒，头毛乱舞，眼皮打架，很迷茫地说：啊？

经纪人说：湖南台的，说是美声节目，定位是推广歌剧音乐剧。周深脑子很混乱，他说，好像还不错哦。

那就是要去了？经济人和他确认。

去吧去吧。周深真的好困，转头就要再睡。他转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镜子里的人在对着他笑，好像很欣慰，又很难过的笑。但他实在太困了，很快就睡着了。

难道我现在居然还到了上节目有得挑的地步了么，他想。

 

 

周深去参加节目，条件比较艰苦，所有人录到凌晨四点，都困得不行，哈欠连天。有年纪小的小孩儿嗓子发炎，周深从兜里抠搜出一板喉糖递过去。小年轻感激地双手合十，连声道谢，周深就笑：这只是我们老人家一点微不足道的经验啦。

经验归经验，他自己唱的时候也没唱上首席，不过综艺，剧本总是如影随形，他不太当回事。唱完就跑出来，拿着手里的资格评定往座位上跑，所有人站起来问他，很惊讶，周深想，不愧是能来录节目的人，都很敬业啊。

离他比较远的一个大哥，长得眼熟，很严肃，叫他：回去吧。意思是让他上首席坐着。周深想：这是哪里的剧本，我怎么不记得？但还是很配合，说：没有没有，我真的在这里。人群比较喧哗，声音逐渐散去，周深坐稳了往左边一瞥，刚才说话的那个大哥还在一本正经地低着头，板着脸，皱着眉，像在思考问题。

他在心里乐：哥们儿第一次录吧，剧本还记不太熟。他在心里假想地拍他的肩，像个过来人一样：没事儿，多录录就好了。

 

周深回了酒店，节目组给他开的房间是单人间，他刚好能把镜子放在窗边。一般人都看着比较惊悚，李琦找他串门，说你这样风水不好。周深死懒死懒躺床上不挪窝说，哥活到现在哪次是靠风水？

他一进门，镜子看着他笑了，问他：第一期录完了？

周深大大咧咧往床上扔自己：录完啦。

镜子也在床上没心没肺地躺着：都见到哪些人了？

周深掰着指头数数，秃噜一些人名，最后跳起来，很激动：我不是差点迟到了嘛，又是最后一个进去，有哪些人其实都没太搞清，但是后来我坐那儿琢磨才发现，他们居然请到了王晰！王晰诶……他哀叹一声，又往下趴在了床上。

镜子说：咋的这你偶像啊？

周深说：偶像倒也算不上，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唱歌啊！他很神往：谁不想拥有这样的声音呢？

周深说：我觉得吧，这个节目还蛮不错的，大家都很友善，主要是都只想着唱歌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。年纪小的都可爱，年纪大的都慈祥，我这种中不溜的就可以两边转，都捞点好。

镜子看着他嗤之以鼻：我昨晚夜观天象，你心中似是有火。建议趁早灭火，出门左转就有个消防栓。

 

周深垂头丧气地回酒店房间，早上六点。录制刚刚结束。

镜子里的人居然还在那里坐着，边看着他边抠手，说：回来啦？看了看他又说，不顺利？

周深很沮丧：我老是拖累晰哥。

镜子说，说不定人家就爱被你拖累呢。

周深长叹一声去洗漱，回来的时候房门被敲开，被拖累的晰哥杵在门外，笑意盎然：先去一起吃个早饭？周深看看他，小声说：今天的独唱请教我输了，真的对不起。王晰揉他的脑袋，又把人拖进怀里，抱着他说：看看你，说的什么话。这能是去当真的吗。王晰的怀里很暖，周深就把脑袋埋在温暖里，一言不发。

他最后被王晰拉出门时看了一眼镜子，里面朦朦胧胧的，什么人也没有。

 

周深连着几天没回房间，终于回去的时候做贼似的看了看镜子。

镜子一脸冷漠：别装啦。

周深挠着头笑：嘿嘿嘿。

镜子说，你谈恋爱真的很明显诶。

周深大惊失色：不是吧真的很明显吗？

镜子点头：真的。你是不是没有什么经验。

周深给自己倒水，嘴里念念叨叨：主要是他舞得太过！你说他怎么能对人这么好啊，又有耐心又温柔，又是很通透的一个人，长得帅，声音苏，身材还好，哎呀真的很完美……

周深觉得自己的脸笑得太夸张，有点僵，放下水杯凑近镜子去搓脸，忽然听到镜子长叹一声说，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。他可是结了婚的。

 

半夜三更窗边传来声音。镜子说：没睡？

周深把脸埋在被子里，闷闷地说：你这样真的很吓人。

镜子说，好吧我道歉。

周深头继续埋着：你道什么歉？

镜子说，我不该半夜吓你，也不该和你说他结婚的事情。

周深鲤鱼打挺坐起来：我没问你为什么道歉！我是说你干嘛要道歉！……等一下这好像是一个意思。

镜子看着他，眼神闪闪烁烁：没事儿我懂。他说：但是你自己也知道这是事实。

周深看着窗外，脚在床沿一摇一晃，我知道啊，他说。

 

 

三个月时间很快过完，周深收拾行李离开酒店。他回家，把镜子放在原来的地方。镜子在自己的床上伸个懒腰说，我还挺怀念之前那个酒店的，窗边空气很好。

周深翻了个白眼，把镜子移到窗边。我以前没发现我这么事儿，他说。

冬天冷，工作多，周深病了，在床上躺了七八天，爬起来工作。工作完他回到床上躺着，镜子说：开心哦？

周深哑哑地笑：今朝有酒今朝醉。

镜子不说话了，周深就往窗边看去，镜子抱着手看他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。周深就说，我今天跟王晰连麦了，他好像很开心，他说他是玩那个App玩得开心，但其实他根本也不太会用嘛……但是在唱歌间隙还要和我说话这种操作真的够可以，哎我觉得其实他也没啥谈恋爱的经验嘛，好几次都要说漏嘴……

周深说，他还说要请我去他家那边搓澡。

镜子哀嚎一声：我听到了！你们谈恋爱的时候都这么虐狗的吗？

周深说，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。

周深说，他说了，我不在他过得一般般。

周深说：你说他是不是真心的。

 

周深参加巡演回来，镜子里的人不在。他盘腿坐下来对着镜子说话。

他说，我们最近又把之前的歌唱了几遍，我觉得我唱得还行，比之前处理得要好了，虽然还是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。他说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可以继续合作的机会，可以一起改进，叫我不要急，慢慢来。

他说，我今天看到他和他女儿视频了。他女儿真的好可爱，长得还挺像他，对着我喊哥哥哥哥。我也对着她喊她妹妹妹妹，他在我边上笑，像个老父亲。哦不对，他本来就是老父亲。老父亲都是这么一步一步沦陷的，看到女儿就都变成爸爸奴，我看他以前的演出，我觉得没有现在好，现在很柔软，以前就比较刚硬。

周深对着镜子问，哎，你会永远陪着我吗？不论什么时候，都不留下我一个人？他觉得这问话矫情，但镜子里没有人吭声，过一会儿又显得很嘈杂，好像有人把东西掉在了地上。没有人回答他，又好像这就是回答。

周深就怔怔地抱起了膝盖，转头看窗外说：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那你说，这以后的秋天可怎么挨得过去啊。

 

 

周深分手后回家里的时候愈发减少，他接了很多工作，基本都住酒店，也不太回家。李琦又和他碰面了，说你现在不带你那镜子了？当初我看你那镜子就瘆得慌，哪有人把镜子对着床头放的？周深就笑着说，还在呢还在呢，我给收起来啦。

周深结束一轮工作，有短暂的假期，托运行李回家，到家里开行李箱的时候才发现那面镜子碎了，应该是太多行李压在一起的时候磕磕碰碰，于是就这么裂开了。整面开裂，可以被当做报废的水准，但周深看着那面镜子很久，最后还是把它摆在了窗边。窗户打开，窗帘挂起，有很不错的空气。他隔着裂开的镜子看里面，看了很久，也没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。

后来有一天他下班，终于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人。穿着睡衣，一脸呆滞地盯着镜子看。

他问：你是谁呀？

周深发现有好几条裂缝都顺着那个人的眼睛往下流，一直流到最底下，然后就看不见了。于是他也流下泪来，眼泪都掉进裂缝里，顺流而下。

他便笑着说：我是你呀。

 

 

 

FIN

关键词：裂了的镜子 @巨星夫人 

一个点梗链接